他是有机会被火化掉的。也许是他的殉职震撼了同道们,人们能做的最后眷顾,就是让他有形的躯体在人间多停留片刻。也许那是一个失误,让他并没有按照死亡的顺序被匆匆火化掉,成为了酒窖改为尸库之后的第一批居民。
罗纬芝的潜意识引导着她走到这里。她其实一直在寻找他。她身上携带着他的病毒,从这个意义上讲,她和他,现在是她和它,有一脉相承的血缘。病毒也有相吸力。
罗纬芝打开于增风的尸体袋。袋子的封口处是拉链状的,由于温度甚低,链头非常涩,罗纬芝戴着手套,动作极为笨拙,加之不停颤抖,好不容易才拉出一个人头大的缝隙。继续艰难努力,不料拉拽不当,袋口直线撕开,于增风的尸体直挺挺地蹿落下来,犹如一条冻硬了的黄河大鲤鱼。罗纬芝吓得一躲闪,于增风就整个俯卧在地面上,随即一声清脆的震响,于增风某一块骨头碰断了。虽然罗纬芝确信于增风此时已经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仍是万分自责和难过。她顾不上哀伤,先把于增风尸体袋子里的分泌物冰块,收入到自己所携带的器皿中,又取下了多块身体组织。李元告诉过她,这些部位的病毒的数量密集。她轻声对于增风说:“于老师,对不起。这些都是为了帮助您的理想早日实现。”
把这一切都做完了,罗纬芝才有胆量打量于增风。这个在心目中已经十分熟悉的人,其实面目完全陌生。于增风比在罗纬芝梦中出现的那个人,更为高大。身体像一株腊月里披垂冰霜的东北老松,苍冷而笔直。饱受折磨已面目全非,眉宇间依然看得出往日的周正。于增风的表情也和死于花冠病毒感染的一般人不同,虽然也是死不瞑目,但他很平静,嘴角上翘,似乎有一丝隐隐的笑容,蕴含着力量。血泊里的眼眸,依然平静温和深邃。他坚信死亡虽将他收入麾下,百转千回的一生就此告结,但他未曾屈服。
罗纬芝凝视着于增风,隔着时间与冰寒,觉得自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