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百草把好关,要送给百草送一份丰厚的嫁妆,当她的娘家人。要慢慢写出最好的作品,写出母亲那个家族百年的风云变幻。她还要去周游世界,要去那些伟大的博物馆看人类文明的晨曦和废墟……所有这一切,都在这小小的病毒面前,地动山摇一败涂地。
血痰此刻已经司空见惯了,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从若有若无的丝缕,变成了鲜血的盛宴。胸痛持续而令人窒息,再往前一小步,就是濒死的感觉了。腹泻汹涌澎湃,罗纬芝觉得身体一分钟一分钟地被抽空,变成一双穿了100年的透明丝袜,恶臭并千疮百孔地残败。
她希望在瘟疫的折磨中,自己不要太痛苦,不要太肮脏,当一切无法挽回之时,悄然离去。身形渐渐溃败,脑子依然非常清晰。她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从幼时父亲车祸遇难和半生与母亲相依为命,从自己初恋的男友到刚才的那一通电话。迷乱中,她突然想起了百草转述的李元的话。
她想起那个高大英朗的青年,恍若一梦。她想起他说话时的样子……他的嘴型相当好,不笑自乐。齿齐而亮洁,声音柔和,中气畅旺。眼神清澈,黑白分明,如夜昼相依。当时因为靠得很近,她闻到他身上有一种海洋清晨的味道。罗纬芝其实并没有在清晨的时分,闻到过海洋的味道,但她认为李元发出的味道,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既然他那样说了,既然已是最后一搏,死马当活马医吧。袁再春拿来的所有药,都没有效果。死亡就在不远处狞笑,罗纬芝已无所顾忌。她艰难地爬起来,蹒跚举步,用好像不属于自己的双腿挪了几米,胸膛中喷射样的压力,将她折腾得东倒西歪,肌肉痉挛,呕吐不止。一种想象不到的声音,在呼吸道里上窜下跳,好像那里住进了一个小鸭嘴兽。她用尽气力,才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在箱子的夹层里,她找到了李元交给她的有蓝色盖子的小瓶。那个有着橙黄灯光的春天傍晚,多么遥远啊,好像上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