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华丽泥金画熠熠生辉的涂蜡首饰盒、小书橱、棚架等,会感到多么花哨刺目而心神不宁,甚至觉得俗不可耐,但这些器物的空白处若涂以深暗色,试以一缕灯光或烛光取代太阳光与电灯光,则花哨刺目的器具立即会变得深沉凝重。
古时工艺师在这些器具上涂以漆而描绘泥金画时,一定在头脑中想到这样黝暗的居室及处在微弱灯光中的效果;奢侈地用上金色,也是考虑到要在那“暗”中浮现的情景与灯光反射的程度。
总之,观赏泥金画,在那光亮的场所是不可能立即洞观其全貌的,必须在黝暗处观赏其各部分时时、点点地放射底光的情景,其豪华绚丽的模样,大半隐于“暗”之中,令人感到不能言喻的余情韵味;而且那种熠熠生辉的表层光泽,在暗处静观,只见烛光摇曳掩映;而在幽静的居室观赏,又觉得清风徐来,不由地诱人遐想。在那幽暗的居室内,若无漆器陈设,则烛光与灯光所幻化的光怪陆离的梦境、灯光摇曳的夜的脉搏,其魅力将如何地被抹杀殆尽啊!
这真宛如在席子上有几道小川流滴,池水轻盈地在这边那边捕捉灯影,而纤细的涓涓流水在清夜的玉体上描绘泥金画那样,纺织着绫罗绸缎。
陶器虽也可用作食具,但陶器没有漆器那样阴翳深沉。陶器一拿上手,就感到重而冷,且传热快速,因之不宜盛热的食物,而且会发出咯吱咯吱的音响;而漆器则手感轻柔,且无可厌噪音。我最喜欢手执杯子时手掌所承受的饮料重量的感觉与微暖的温度,有仿佛手抱初生的肥胖柔嫩的婴儿时的快感;饮料用具现在仍用漆器,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
陶器则不然,第一,陶器杯一揭开盖子,杯中液体的质与色即一目了然,而漆器的妙处则在于揭开杯盖,将杯子送到嘴边时,才看到幽暗深奥的杯底处几乎与杯子相同颜色的液体优游闲静地沉淀其中。
这一瞬间的感觉,如何地优闲愉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