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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7 / 17)

手缠着纱布,跟我说的这几句话,沤在我心里。

下半夜,雷声停了,雨声潇潇,八月的长夜仿佛没有尽头。

有同行后来问过我,说我们都觉得你挺理性的,为什么今年做地震和奥运的节目这么感性?

是,我天性比较拘谨,平常三个女青年喝个酒,我只能愁眉苦脸抿一小口儿,老范和老郝都搂在一起泪汪汪了,我尴尬地拍着她俩,说不早了咱走吧,这两人就上火“你这人特没劲”,嫌我不投入不表达。加上过去几年我一直想避免文艺女青年的毛病,怕煽情,刻意强调旁观,刻意抽离,把戒律当成一根绳子捆在身上。

当然,不约束不行,没有这职业要求着,毛病早泛滥成灾了,但是捆得太紧,有的东西确实就流淌不出来了。

汶川地震的节目中,文志全坐在火堆边说到女儿的时候,我克制得喉咙都疼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拿手擦了,以为没人看见。

但编的时候,在镜头里能看出来,我就对罗陈说:“把这个拿掉吧。”

他说为什么。

我说,记者应该冷静,不应该掉眼泪。

他说,我觉得挺好,不过分。他留着这个镜头。

我想起钱钢老师的话,在“双城的创伤”中,我给小孩子擦眼泪的镜头引起争议时,他说,别太急着回答对还是不对,清水里呛呛,血水里泡泡,咸水里滚滚,十年后再来回答这个问题。不到十年,我心里的规矩走了好几个来回,也还没有那个最后的答案。当下只觉得,太固执于一个律条,觉得记者就应该怎么样,非要夸张,或者非要掩饰,都是一种姿态,是一种对自己的过于在意。

陈虻有一次审片子,审完对编导说,这片子得改,观众看不懂。

那位编导说,你看懂了么?

他说,看懂了。

编导说,那你比观众强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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