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草拟降表的李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一支笔用来草降表,是文人的奇耻大辱;而自己竟两逢其事,一身蒙垢,百死莫赎,四十年的家国兴亡,为个人带来奇异的遭遇;只好说是造化弄人,除却认命,别无选择。
于是他从尘封的书橱中,找出一张泛成黄色的纸;那是他为前蜀后主王衍向后唐庄宗所草的降表底稿,文未注明“乙酉年”;今年天干又逢“乙”,好算得很,相隔四十一年。
“谁想得到?”他容颜惨淡地自语:“四十一年前的旧稿,竟可以为今日的蓝本!”
细细一想,才知旧稿无用,王衍投降后唐庄宗李存勖,不过是一隅之地的分合;而如今投降宋朝,是五代十国归于大一统的开始,这是历史的伟业,何必戚戚?
转念到此,颓唐的精神一振,丢开旧稿,重新构思,从统一海宇上着眼,凌空落墨,提笔便写:
臣用三皇御宇,万邦归有道之君;五帝垂衣,六
合顺无为之化。其或未知历数,犹昧存亡,至兴
天讨之师,实惧霆临之罪。敬祈英睿,俯听微衷。
这是一个“帽子”,念了一遍,觉得“微衷”二字,不似乞降的语气;既已俯首称臣,总得为保全官家的眷口设想,措词何防恭顺,才有实益,因而将“微衷”改为“哀鸣”,接着便为孟昶叙来历:
伏念生自并门,长于蜀地,幸以先君之基构,得
从幼岁以纂承;只知四序以推迁,不识三天之改
卜。
幼年接位,不识大势;这样的说法,李昊自觉相当得体。想了想,以下就该“颂圣”了:
皇帝明光出震,盛德居乾,声教被于退荒,度泽
流于中外。当凝旒玉殿之始,缺以小事大之仪。
何以缺乏“以小事大之仪”?这得想个理由。李昊括笔沉吟着;把已写下来的几段念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