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杰之士,将虚伪陈腐的俗套烂调,一扫而空,特立独行地做一两件不悻天理人情、醒豁耳目的快举,为人一吐肮脏之气。
兴念及此,百脉如沸,恨不能即时上奏乞假归娶,拿“状元及第”的衔牌,亲迎蔼如的花轿,为天下才德容貌皆胜,而身世坎坷的弱女子,作一番有力的鼓舞。那是何等快心之事!
可是万丈心潮,升得太遽,落得也快。一想起潘曾绶声色俱厉的神态;吴大澄愁眉苦脸的表情;以及想象中随处都会遇到的冷漠而含有敌意的眼色,洪钧立刻就气馁了!
于是脑中浮起的,尽是可怕的想象,奉旨革职,递解回籍,债主盈门,亲朋绝迹,老母垂涕,兄弟无言,妻子饮泣,做人做到这个地步,哪里还有生趣?
这样想着,洪钧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挺一挺胸,定一定神,将那些杂念尽力驱除,他冷静地自问:有没有杨鼎来那种不恤人言的胆量?没有!能不能学到唐伯虎那种卖画自给的本事?不能!这就不能不迁就现实了!
然则,如何向李家母女交代?他不敢想,也不会想了!怔怔地望着疏星淡月,无端记起李义山的一首七绝:“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渡来!”
他在想:织女牛郎,犹得一年一会;自己跟蔼如,莫非真的会成为“无期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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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潘家,老弟兄俩与吴大澄也还在纳凉;口中所谈,少不得还是洪钧的“孽缘”——这两个字是潘曾绶提出来的。
“平心而论,洪文卿这段孽缘,也叫身不由己。我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他说:“如果李蔼如真的如洪文卿所讲的,如何知书识礼、通达大体、亢爽宽厚,那她怎么不仔细想一想,她想做状元娘子,是希冀非份之荣?”
吴大澄心想,蔼如不是要做状元娘子,只是不愿做人的偏房。如今不是她希冀非份之荣,而是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