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月里。潘司事寄了信来,决定明年此时,迎娶霞初。
这一下倒勾起了蔼如的心事。她默默在想,明年此时,洪钧就该打点从苏州起程北上了,这笔盘缠一定不在少数。她听洪钧谈过,进京会试,各人的情形不同。有一种是寒士,一路搭便车、搭便船,甚至靠两条腿走到天子脚下。在京里当然是住不须房钱的会馆,三餐在同乡家轮流就食,或者一处处“告帮”,能凑个数十两银子,便可捱过试期。
另一种略略好些,在家乡由亲友资助盘缠,精打细算,极其俭省。大致要到二月下旬,保和殿举人复试之时,方始赶到。四月初会试发榜,倘或名落孙山,没有资格参与殿试,立即出京,多一天都不敢住,为的是怕盘缠不够。
再有一种便纯然是纨绔的味道了。怒马鲜衣,仆从簇拥,早在年前就到了京。逛“胡同”,捧“相公”,敞开来先大玩一阵。盘缠是再也不用愁的,早有几千两银子从原籍汇来,存在银号里陆续支用。如果不够,一封信去,必有接济。
洪钧当然不能,也不会学纨绔的派头。可是像寒士那样萧索艰窘,在蔼如也觉得太委屈了他。总要不丰不俭,有个排场,像个样子才好!
她决定写封信给洪钧。他们的书函往还,一向都是洪钧先施,蔼如后报,谈什么、接什么,问什么、答什么,不生困难。有时两函一复,更不愁没话可说。而这一次是她主动,便不知从何说起了。
就这样临笔踌躇,不知不觉到了午夜,房门上又剥啄作响,开门一看,是小王妈。
“有事吗?”她问。
小王妈不即答话,望着桌上的笔砚笺纸说:“小姐又在作诗了。”
“不是!是要写信。”
“给三爷写信?”
“嗯。”蔼如无心跟她闲话,又问一句:“有事吗?”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明天谈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