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便殷殷下拜,口中说道:“在我真是幸会。不过——”她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接着,又跟其余两客见了礼,薛太太已用干净手巾,裹着一把乌木镶银的筷子,带着娘姨来摆席了。
“寒夜客来,幸而有酒。不过没有什么好东西吃,请包涵。”
龚定庵只含笑看着她招呼席面;顾千里自告奋勇做主人,吩咐拿局票来,两个陪客都不肯叫局,说夜深了。只有顾千里写了素秋的局票,叫相帮传送。
燕红待客,倒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神态,一一敬酒,最后到了龚定庵身边,斟满了酒,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于是龚定庵开口了:“燕红,你是山西哪一府?”
“蒲州。”
“果不其然,我猜想你应该是蒲州人。”
“这一猜从何而来?”
“听你的口音。”
燕红不信,“我生在蒲州,久居正定。”她说,“家乡口音很少了。”
“虽少瞒不过龚老爷。”顾千里说,“燕红,你知道不知这龚老爷家世?”
“只知道是上海道龚大人的大少爷。”
“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不知道龚大人是金坛段家的乘龙快婿?”
“原来人公子是段老先生的外孙,那就怪不得能听出我的微薄乡音了。”燕红举杯说道,“请饮第一杯。”
“好个请饮第一杯。”顾千里笑道,“看来定庵今天是不醉无归了。”
“那不正好灭烛留吗?”有个陪客接口。
勾栏人家当然容许开开这种玩笑,但初次见面,而燕红的身份又与众不同,这“灭烛留”四字便显得有些轻薄,因此没有人答腔。
龚定庵仍旧接续他自己的话题:“蒲州我到过;舜都蒲坂,就是蒲州,古迹无其数。”他问,“你是哪一县?”
“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