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热闹。范仲淹听得摇头,满脑子只有海滩上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土墩,满心只觉得一阵阵焦灼。信步踱至老槐树下,仰头望去,绵绵细雨洒落在枝丫上,凝结成一颗颗水珠,有两颗拉长了滴落下来,正砸在范仲淹的额头,冰凉凉的,范仲淹随手抹去,焦灼的心却无法被这雨滴镇静。捍海堰刚开工,遇到如此大的挫折,工程怎么继续?民工是否要遣返?如果继续等,一天一天怎么耗得起呢?要不要告诉张纶?他又怎么面对诸多反对派的质疑?
身后传来一声鹤唳,是熬波仰首在墙边,正在和煮海引颈鸣叫,像是饿了提醒主人喂食。范仲淹侧身凝望两只丹顶鹤,想起它们刚来时还是小鸡似的雏鸟,如今却比芭蕉树还要高了,每天吃的可不少,顺口喊了声:“逢春,该喂鹤了!”视线无意识地掠过仙鹤、芭蕉和芭蕉下喂鹤食的木桶,范仲淹停住了目光。
普普通通的一只圆木桶,用了几年已经很旧,拱形的提手摩挲得光滑镫亮;桶中水已经喝得所剩无几,桶壁上残留了一圈稻糠,在近桶口处挂着个断断续续的圈圈。
范仲淹凝视着木桶,皱眉思索。稳婆从身边匆匆而过,范仲温催:“快点快点,说夫人肚子痛嘎!”范吴拉着逢春飞奔去厨房烧开水,连声道:“就好就好!”房中隐约传来李氏痛苦的呻吟,范老夫人正在轻声安慰:“忍一忍啊,忍一忍。”范仲淹恍恍惚惚,只盯着木桶。
“四弟,耐阿要到里厢瞧瞧啘?”范仲温在身后问,“怕是快生哉!”
“我晓得了!”范仲淹跺脚叫了一声,拔脚就往外面奔。范仲温摸不着头脑,愣了愣追到门边,范仲淹却已经跑远了。只听见屋里范老夫人连声叫唤:“淹儿!淹儿!快点进屋里厢来!”范仲温无奈,转身迎了过去:“四弟就来!”心里只纳闷弟弟:李氏要生了,他跑出去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