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很难。
我也很伤感。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被挂在橱窗里展示的大拿,哪怕在我再混十五年以后。这是我当主治的第四年,还没有机会看门诊,依旧在手术室和急诊间里混迹,甘当无名英雄。老板说的是正确的:医生这行业,就是论资排辈。我们绝没有压制年轻人的意思,我们巴不得你们个个都行。你随时可以去坐台门诊,问题是,得有病人点你的名儿。
他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哑然失笑。形象得很——坐台。
我们就像坐台小姐一样,头牌红姐儿才有可能被追捧。
不同的是,小姐吃的是青春饭,我们吃的是老资格,这一点是惟一可以让我们聊以欣慰的。
2月23日
今天是周二,是我们科"法定"的谈判日。所有的纠纷都留在不开刀的这一天解决。
那个家属,看起来很老实,话不多,但就是咬死四个字:"我不接受。"然后就是压抑地抽泣。
我们对她真是一筹莫展。我也很同情她,壮年丧夫,两个孩子嗷嗷待哺,但我们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接受这个现实。
她说:"我不接受。"
她不接受的是"意外"这两个字。
其实,所有的病患都不能接受意外这两个字。他们分不清楚意外与事故的关系。人可以病死,那不是我们的责任,但人不能死在手术台上,因为那是我们弄死的。
我有时候真想愤懑地大喊一句:我与你家先生前世无冤,今生无仇,我为什么要害死你的丈夫!
我那天和一个外行朋友争论这个事情,他居然是同样的反应:"是我,我也不能接受。"
"一个人来的时候好好的,也就眼睛视力有点模糊。那么年轻力壮的汉子,没两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你让人家家属怎么接受?"
我不得不跟他说,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