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封了,雪婆把来藏在身边锦囊之内,开了房门,出接夫人。
夫人进房坐了,对小姐道:“有便人到京中去,我要写一封家书,寄与你爹爹。闻得你爹爹要边塞上去,如今劝他上疏辞归。我已写就了书,你试展看一遍。”上写道: 拙妻李氏谨奉书于老相公尊前:氏从十七结缡,奉侍箕帚。不幸无子,深切伯道之忧;而掌上明珠,幸作闺中之秀。但老相公桑榆暮景,奚堪北走塞上?女孩儿青春渐长,亦宜早偕秦晋,岂可耽误芳年?闻都中求亲者众,此事最宜慎择!若距在异乡,甚多不便;不如即嫁本地,朝呼夕至,暮年方不寂寞也。幸老相公裁之!家中祖业无人可托;委之臧获,必有弊端。劝老相公即上疏辞归,庶使老妾母子有所依倚。近有江姓潮名者,倩媒与女执柯,即老相公日前所赞羡之儿,因老相公远宦燕都,老妄未便擅允,庚帖尚未敢发。此系大事,求老相公速归定夺。万嘱!万嘱!
雪婆闻说江潮亲事,喜不自胜,对夫人说道:“小姐是夫人所生,难道夫人做不得一分主的?庚帖既不欲出,只求夫人在家书上改一个字,便见夫人俯允之意了,此老妇人本为夫人,非敢自为。夫人若说未便擅允江宅,则老爷必允北京,小姐远嫁几千里之外,必得数年方能一见,夫人老年暮景,举眼谁亲?不如说已允了江宅,老相公自无他说,夫人、小姐日后可以相傍,岂不美哉!只求改这‘未’字作‘已’字,妙之不已。”夫人道:“我岂敢说已允女儿大事?道不得个妻夺大权么!”雪婆拿了笔,扯厂夫人的手去改,大人道:“这等大事,老婆子不知就理,只管苦缠。”雪婆情急了,跪了下去,叩头不已,说道:“夫人改了这个字,我雪婆方敢起来。”夫人把笔来虚画了两画,骗他道:“改了,改了。”雪婆又叩了两个头,道:“多谢夫人!”方才立起,夺简帖来一看,原不曾改。夫人只道他是不识字的,故让与他看,原来雪婆甚是跷蹊乖觉,见字不曾改,只不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