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庾夫人夜寝朝起,愁眉不展,眼圈儿红了,含了些泪,道:“孩儿消息,一向的不得,只因昨夜五更天,得了一梦,思量实见奇怪。未知主何吉凶。好不焦灼的么?”孝廉道:“梦兆符吓,自古或称。古昔圣人,多有传道,若乎虚假,反能灵应者,圣贤豪杰,神精清明,所思正经,故能然。后世凡类,精神昏浊,物累牵动,私胜思乱,故梦亦胡乱,反多理外之事。但所梦怎么反自不悦?”夫人道:“相公所说,总是正经话。梦对常膳,取一肉馅,才入口中,咬切两分。内中有骨肉一块,骨插牙齿,牙中血来,将骨肉滤血中见骨,啖分合圆不成吞下。谅是凶多吉少,是以纳闷不妥了。”孝廉沉吟良久,才道:“我虽不观杂书,不惯圆梦,只以常理推度,梦事有吉无凶的。”夫人道:“何所谓也?”孝廉道:“肉开见骨,牙齿血滤,骨肉之间分者合圆也,不是主骨肉重逢。常膳又是自己家常之间,无乃孩儿消息在此梦的么?”夫人登时愁变为喜,道:“相公之言是了,但愿如相公之圆梦罢。”孝廉笑道:“我非圆梦,常理然矣。”仍说些闲话,不在话下。
且说杨少游,离了二仙山,一路取途。及至华阴县,闾里扫荡,人烟萧条,非复前日之繁华。随到石桥西望,哪里有粉墙朱楼?但见瓦砾堆积,遗墟茺凉,惟有鸟鹊噪集,衰柳寥落。
杨公子又惊又伤,伫立砉躇,神魂俱碎,复自独言道:“兵革之惨,果如是耶?无乃秦小姐被劫不从,遂见了全家屠戮么?”没奈何,还至店舍,访问仔细,居人俱道:“秦御史潜通矿民,图为内应。事发被戮,合家数百人,一时弃市。家产藉没,妇女没入,年多的籍为宫婢,年青的尽入掖庭。没有一个人之漏。”少游闻来,大为伤叹,不觉挥泪道:“罪着不轨,死犹不足说,但妇女奚罪?”气色惨淡。内中一人,斯文打扮,眉目清明,气宇轩昂,年可二十余,见了少游如此光景,便道:“尊兄不知与秦御史有甚亲戚?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