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敲梆。
睡到将近五更,忽听院内一片嚷声,只听店小二说:“八两银算那一样儿罢,江瑶柱,沙鱼翅,好官燕碟子,够那一样儿钱?状元红一百壶,我们该替你赔银子打酒么?单说送梳笼匣子,我们怕惊动客长,就替你赏了两吊大钱。”又听的一个人要打媳妇子,说:“这半个月,通不够房钱。”又听女人哭声,越吵越厉害。通听不的那少年卿一声气儿。
嚷闹中间,听的车夫添草声,马索草声,车夫张冻口,唱《压压油》:乡里老头儿,压压油,出门遇见山羊,吓了一跤。两根骨头朝上长,四只蹄子,一根尾巴,望着我咩咩叫。瞧,下嘴唇底下,滴流着一撮毛。
唱完,打了个呵欠,喊道:“老爷们起来罢。”
这院内七嘴八舌还嚷的不定交。盛希瑗早已起来,心中有老大哩不耐。开了上房门,叫当槽的。店小二飞也似上来,说道:“要添炭呀。”盛希瑗道:“添炭,拿开水来。”店小二急忙回去。到院中又吵起来,说:“江瑶柱、燕窝碟子,就得十两!”希瑗道:“添炭呀!”店小二道:“就到。”希瑗道:“人家小孩子,给十两银子,也就罢了,胡吵的聒人,是怎的。”
店小二笑道:“委实不够碟子钱。”希瑗道:“胡说!江瑶柱,燕窝,是饤碟子东西么?这江瑶柱,慢说您店家饤碟子,就您邯郸老张,还不曾见过哩。”店小二道:“老爷只管起身高升,事不干己,棒不打腿,多管闲事做什么哩?”这盛希瑗也是公子性儿,骂道:“好贼忘八蛋子!”那店小二道:“那小屋住的,真真是忘八蛋子。”这盛宅家人,早已劈脸一耳刮子,又一个一掌打倒。店小二喊道:“打死人了!”
忽听的街上喝道之声,自南而北。原是钦差四更起身,张公送钦差回来进城。忽见这两三个车上灯笼,两个国子监,一个济南府,照着三个主人。七八个家人,拦住轿子禀道:-贵治在御路开店,店主包揽土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