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河南开归道,却是那个?果然是江南镇江府丹徒谭氏宜宾派后裔谭绍衣。
这谭公上任以来,谒文庙,见抚台,拜藩、臬,接见合城的属员,一连忙了十日,方粗有定局。心里想族叔谭孝移此时约去八十不远,康健羸弱,不知何如。一日叫梅克仁到书房说话——原来梅克仁是谭府上家生子,其人细密妥当,极能办事,谭道台倚为心腹——说道:“当年我差你与这里老太爷下书,想老太爷如今也老了。你是该记得的,旧日曾寄过书,老太爷也不曾有个回信。趁你站门上未久,人还不认得你,你改装出署,到老太爷那边先请请安。你诸事妙相,我讨回话。”
梅克仁领了主命,果然敝袍旧帽,皮带泥鞋,径上大街。
只见街上添了许多楼房,增了许多铺面,比旧日繁华较盛。依稀还认得谭宅旧居。到了旧日所走门楼,见门上悬着“品卓行方”金字匾额,旁署谭某名讳,心内说:“这是我们老太爷名子。如何不是倒座向内的对厅,却成了大京货铺子?”
梅克仁上的铺子台级,说买一条手巾。一个小伙计拿过来,明了价钱,梅克仁与了三十文制钱买了,随口问道:“这是谁家房子?”几个伙计,并无一人答应。梅克仁又道:“取一匹蓝绸子看看。”又一个年纪大的,架上取过一匹绸来。梅克仁一看就中,说道:“明明价钱。”那人道:“请出包儿看看银水,或是足纹,或是元丝,好说价。”梅克仁在怀内掏出一个银幅来,展开七八个锭件,俱是冰纹,那人说:“银子好。”
小伙计捧过一杯茶来,让坐,梅克仁方才坐下讲价。这一个嫌多,那一个不让,说话中间,插一句问道:“这是谁家市房?”
那人道:“是敝号哩典到谭少爷房子。”梅克仁心里惊道:“不好,老太爷辞世了。”即照他说的价钱称了银子,梅克仁包了银幅,连绸子塞到怀里就走。那人道:“再吃杯茶。”梅克仁摇首,一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