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仔细端相了绍闻,开口说道:“相公呀,我看你是走不动的光景,是也不是。”谭绍闻道:“脚下已起泡了,委实难挨。”那人道:“我与相公捎捎行李,到前边饭铺,你只管我一顿饭钱,何如?”谭绍闻不晓得路上觅脚力、雇车船要同埠头行户,觅人捎行李,也要同个饭馆茶肆才无差错。
只因压的急了,走着脚疼,恨不得有个人替一替儿,逐欣然许诺。那人拿过行李,拴在扁担头挑将起来,一同起身西行。先还相离不远,次则渐远渐看不见,喊着不应。过了一条岭,那人飞风而去。谭绍闻喘喘的到了岭上,早已望不见踪影。又赶了一会,到个饭铺探问,饭铺人都说不曾见。凡从西来的行人,有迎着的,就问:“见有一人,大胡子,挑着一付行李不曾。”
只听得“没有”二字,如出一口。又前行遇一座饭铺,向一个年老掌锅的探问。那老掌锅的直埋怨他年轻,出门不晓事体,十分是被人拐了,又添出“没法”两个字。姑不说那一床被子几件衣服,周小川送的二百钱盘缠,也全被拐去,谭绍闻忍不住,竟是望西大放号咷起来。这大路边上住的人,这样的事是经见的,那个管他。有摔掇他往西再赶的,有劝他忍耐回家的,各人图当下眼净自做生理。
谭绍闻只得仍含泪西行。走上二三里,看见一个破寺院,远远听有书声,肚内饿的急了,指望一饭之赐,遂望寺而投。
只见水陆正殿内,坐着一个半老教读,脸上拴着叆叇镜,在桌上看书。谭绍闻望上一揖,那老教读手拿着书册儿还了半喏。
谭绍闻脸上红了一红,说道:“晚生姓谭,名字叫谭绍闻,河南开封府人。家父是个拔贡,也保举过孝廉。晚生上亳州寻家母舅不遇,回程路上被人把行李拐了,万望老先生念斯文一气,见赐一饭,不敢忘惠。”那老教读道:“你看满堂都是村童,我在此不过供馔而已,凡事不得自主。庄农家请先生,一饭一啄都是有前定的,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