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斋满心忐忑,终夜无眠;复和母亲商议,买许多水蜜桃、鲜荔枝,装盒盛筐,赍往探望。叫把东洋车,拉过大桥堍,迤逦问到史公馆门首,果然是高大洋房,两旁栏凳上列坐四五个方面大耳、挺胸凸肚的,皆穿鸟皮快靴,似乎军官打扮。朴斋呐呐然道达来意。那军官手执油搭扇,只顾招风,全然不睬。朴斋鞠躬鹤立,待命良久。忽一个军官回过头来喝道:“外头去等来浪!”朴斋喏喏,退出墙下,对着满街太阳,逼得面红吻燥。幸而昨日叫局的那人,牵了匹马,缓缓而归。朴斋上前拱手,求他通知小王。那人把朴斋略源一眼,竟去不顾。
一会儿,却有一个十三四岁孩子飞奔出来,一路喊问:“姓赵个来浪陆里?”朴斋不好接应,悄地望内窥探。那军官复瞪目喝道:“喊哉呀!”朴斋方喏喏提筐欲行。孩子拉住问道:“耐阿是姓赵?”朴斋连应:“是个。”孩子道:“跟我来。”
朴斋跟定那孩子,踅进头门,只见里面一片二亩广阔的院子,遍地尽种奇花异卉,上边正屋是三层楼,两傍厢房井系平屋。朴斋踅过一条五色鹅卵石路,从厢房廊下穿去,隐约玻璃窗内有许多人,科头跣足,阔论高谈。孩子引朴斋一直兜转正屋,后面另有一座平屋。小王已在帘下相迎。朴斋慌忙趋见,放下那筐,作一个揖。小王让朴斋卧房里坐,并道:“故歇勿曾下楼,宽宽衣吃筒烟,正好。”
孩子送上一钟便茶。小王令孩子去打听,道:“下楼仔末拨个信。”孩子应声出外。小王因说起:“三老爷倒喜欢耐妹子,说耐妹子像是人家人。倘然对景仔,真真是耐个运气。”朴斋只是喏喏。小王更约略教导些见面规矩,朴斋都领会了。
适值孩子隔窗叫唤,小王知道三公子必已下楼,教朴斋坐来浪,匆匆跑去;须臾跑来,掀帘招手。朴斋仍提了筐,跟定小王,绕出正屋帘前。小王接取那筐,带领谒见。三公子踞坐中间炕上,满面笑容,傍侍两个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