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日本人。”
我:“…废话。”
阿译瘫了,开始哭泣,他总要这样,真烦人。我们拖着他的手脚往回拖,像日本人拖蛇屁股一样。
阿译:“碎了。都碎了。”
死啦死啦:“再搜一次,哪怕老鼠洞也给我填上。把那些用不上的地雷全部埋上。”
阿译:“都碎了。碎了呀。”
我们不理他。
阿译很烦,真烦,爆炸响时我们已经把蛇屁股从心里抹掉了,现在他又唤魂给唤回来了。他只知道内疚、内疚、内疚。
炮弹零星地在响,阻滞着已经停止攻击但仍蠢蠢欲动的日军。我们都在忙。有很多事情要忙,要重新调整刚才已经暴露出火力盲区的远程火炮部署。要把重火力移形换位以免日军过于有备而战,要为何书光调配已经用完的燃料,要加固工事,连被炸脱了棒头的门都被我们拖来做成在门前竖起的斜坡,斜坡到头就是我们垂直的掩体,要一切。仅仅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我们使用着龙门架、吊索、沙包、断砖碎石,这树堡里能找到的一切,我们把战死者抬进统一的房间密封,不仅是尊重,也为了让活人不要在死人气息里生存。我们沉默地忙碌,甚至不是为了保命,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但我时时会想起阿译在那个我们都没看见地弹坑边蹭着自己的脸。阿译真不该过去地。
现在我只好记得这些,我知道他其实不在乎捎上那些日本人,他只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像所有广东人一样,他很多话。他努力说很多比广东话还广东话的国语,有时候好像他说对了,但你更疑心你听错了。我们曾刨个坑让他对坑说,并且要他说完了把坑埋上。现在他把坑炸开了,他要在我们耳边絮叨到我们死。
我没法不想起他和不辣。很亲热,又很疏远,当一个靠上另一个,另一个便生疏远和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