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见室玻璃窗后面见到他,眼睛里露出欣喜的光泽,一闪而过。她的声音因为长久封闭生活的压抑,轻而微弱。身边坐着一排目光呆滞、神情僵硬的病人。这些有精神疾患的病人,将长久地停留在各自的黑色洞穴之中。
那一年她在青冈医院。上学时,同学最爱以青冈医院互相恐吓取笑,因为精神病患者始终是恐惧的载体,意味着突然而至的疯狂和不可控,也许还会有人身攻击。她一定不曾想到自己的十八岁,是在此地度过。
她出事之后就被沉落。经常独自坐在房间里发呆,不洗脸梳头,任何事情都不想做。沉默,或者无缘故地哭泣,哭得全身颤抖直到昏厥过去。失眠。举止动作僵硬,眼神发直,不能集中注意力。只能被送进医院强制治疗。服用药物,做心理辅助指导。
她身边的那些同龄人,已纷纷考上大学,争先恐后,奔赴前往。在不见天日的幽闭日子里她以阅读度日。他一直送书给她。读完一批再换一批。她恢复得还算顺利。
他在临行之前最后一次去看望她。他们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夏末,花园里的蔷薇和月季即将开败,泥地上都是枯萎发黄的粉色花瓣。她给他看医院里的时间表。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接受检查,七点半早餐,中午十一点半午餐,一点半午睡,五点半晚餐,七点加餐,九点上床。要吞服护士送来的大把药丸,接受注射、检查、化验。
她说,我现在和农民一样早睡早起,随太阳出落而作息。这里的生活很规律。有时候半夜醒来,偶尔听到走廊其他房间里,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泣,余音回绕不散,片刻也就停息。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能控制自己不至于彻底沦陷下去。停留在这里的,都是无力自拔的人。我必须要忍耐。生命在此刻太煎熬。善生。
他看到她手背上被输液针头扎得发硬的蓝色静脉,粗大地挺起来。手腕上有伤疤,是刀片自残后留下的痕迹。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