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行车较慢,元荪坐的是四点四十五分客车,到京已八点半,夏日天长,还未黑透。元荪姊夫章拙庵住宣武门外校场四条,家有七旬老母。前妻生有一女,因元荪二姊多年不育,过继了一个儿子,名叫孟兴,人甚好学忠厚,这一子一女均比元荪小两三岁。
那妾姓官,出身旗门,是周氏以己无子,强给拙庵娶的,入门才只四年,生有一子一女,俱在怀抱。元荪路上盘算,到时天晚,姊夫为人虽好,但是家有老母,姊姊素向婆家,好做面子,对异母弟又存歧视,孝服在身,夜往登门恐遭不快,不如在城外寻个小客店住上一夜,明早先通电话通知姊姊,听她一句,或是径直往见,或是请她到客店来见面,商量好了再走。并且带的礼物如何送法,也应照母亲所说请她作主分配。
主意打定,车快到时先照往日出门办法,将随身行李放在一旁,车票行李票捏在手里静坐等候。车一到站,各机房接客的同众脚行一拥而上,车客也纷纷搬运行李。有的亲友来接,有的乱喊茶房、脚夫、店伙,此喧彼嚷,都是抢着先下,仿佛下晚了就吃亏似的。各接客的和扒手便乘庸人自扰这个忙乱劲大行其道,一个用手,一个用口,或偷或讹,或抢或骗,方法各别,反正吃人一样。元荪守住行李坐在那里。接客的来问住店不住,只把头一摇。等客下净,才唤来一个半老脚夫肩了行李一同走下,迎头又遇见几个接客的,元荪见内中一个无什匪气,所持店牌是长发栈,知道这是老牌子,京、津、沪、汉通都口岸均有分号,不致讹人,足靠得住,便把店牌接过,同去取了行李,走出站外,雇了一辆骡车,同往骡马市赶去。房价等等、灯水客饭等项在接客时已先讲定,店伙见他年纪虽轻,是个常出门的内行客人,本京又有亲友,原是规矩买卖,既非空子,也就竭诚招待,没得话说。
元荪到店,略微洗漱,叫了一碗木犀饭吃罢,才往章宅打电话。果然元荪二姊瑞华对元荪北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