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就逃跑了。“刀倒是好刀,”他说,“他妈的。”
自己便笑了。于是,他们开始讲过去的猎事,几个人几乎指着身上的伤疤把一个个与狼搏斗的故事讲得没完没了。老太太们凑在一起,说不完的是儿子和孙子;同学聚会嚷道不清的是幼时的光景。他们几个讲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边讲边对我说:“有意思不?”我当然听得一惊一乍,俯仰不已,舅舅说:“把嘴角的白沫擦擦。”
烂头就不好意思再讲了。我摸摸舅舅脊背上的伤疤,像摸着了铁门板上的灯泡,希望舅舅也能讲一讲,但舅舅只是笑着喝酒,说:“我记不得什么了。”软骨人将两条失去了知觉的腿从椅沿上提上来,像提了两吊肉,塞进了椅面,自己却有些伤感了,说:“你现在还是猎人,你当然记不起来的,可我们一坐下来,全凭着回忆过日子哩。人常说会水的最后死在水里,登山的最后死在山上,咱是打了一辈子狼,没死在狼身上却要瘫死在炕上……”舅舅站起来,对女主人说:“不说了,不说了,削面吃吧!”面是早揉好了,面团醒在那里的,胖女人扑扑沓沓拉动着风箱烧火,舅舅就抱了面团嚷道着他来削,将一块湿布顶在光头上,放上了面团,然后双手挥了柳叶长刀在面团上削去,一时刀挥如飞,面片落叶一般飘进锅中滚水。
众人全都住口,目注着他,却没有为他的精湛技艺叫彩,而是严肃得连出气声儿都没有了。舅舅的双刀越削越快,似乎仇恨着,要将他的头颅也这么一刀一刀削去,直到削得面团只剩下薄薄一层,双手一扬,两只利刀唰地飞向屋中的北墙上。北墙挂着一张狼皮,刀扎在了狼皮上。
舅舅的突然怪异使大家再不提起狼的事情,面条端上了桌,都只是呼呼噜噜地扒饭。我真担心这些猎人借着酒劲还要弄出些事情来,又不愿饭桌上的气氛冷淡,胖女人就招手把我叫到院子,低声说:他们哥儿们兄弟常在一搭喝酒的,前几天喝到八成,一个要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