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白面皮,裙子下露出跟恩娘一模一样的解放脚,穿着跟恩娘一模一样的黑色仕女皮鞋。
恩娘的年轻版叫冯婉喻,是恩娘大哥的女儿。“叫她阿妮头好了,亲,以后在家就这么叫。”听到恩娘的“以后”,焉识脑子“轰”的一声。恩娘下面的话他都让它们擦着耳朵过去了。焉识再也不要往小恩娘脸上看,半点兴趣也没了。冯婉喻半天说一句话,过半天再说一句话。不用看就知道她的解放脚在八仙桌下面给恩娘踩一下,踩出一句话,再给踩一下,又踩出一句话。冯婉喻说的都是功课上的事:她转到恩娘教的学校来了,还是主修体操。
解放脚的体操吗?陆焉识不禁想笑。
恩娘看出焉识心里的不客气,替侄女说,阿妮头的体操是被学校拣出来学的,挑拣很严的,不健康不漂亮害痨病的都挑拣不上的!幸亏她给她侄女解放了脚,解放得早,不然肯定给拣下去了。
焉识一直在想他怎么脱身,至少暂时脱身。女人都这么可怕,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危机感,永远觉得她的天下坐不稳,永远欠一点安全,必须长千万个心眼子,一刻不停地往你身上缠绕羁绊。什么都是羁绊,一碗莲子羹,一杯洋参茶,一句嗔怪出来的关怀,或几块零花钱。恩娘自从被焉识留在了陆家,就像一个大蜘蛛,吐出千丝万缕,要把焉识缠裹住。这个冯婉喻不光是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也是恩娘的一根丝,她打算用她在焉识身上打个如意死结。看看吧,一个姑母,一个侄女,老解放脚踩在小解放脚上,什么都没开始,双簧就演开了。
陆焉识脱不开身,便胡乱搭起讪来。说天气闷热啊,酸梅汤不够凉啊,冯小姐来上海多久啦。恩娘也说她的:焉识十六岁就读完高中功课!一省省了两年的学费呢!所以他把学费送给同学配眼镜也不要紧。十六岁哦,有几个十六岁的学生给先生保送去读大学的?冯小姐便做出第一回听到这些奇闻一样,一会一个五体投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