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那条河边站着一排女人,扶桑从她们中间跑出来,迎的不是乡邮员,是他自己,漂洋过海回来的大勇。是六十岁的大勇了,迎上来的是五十许的扶桑。
大勇看着这些,对扶桑说:别急,慢慢活,我等得及你。
扶桑说:回头我送你回家。大勇说:一半洒海里吧。扶桑说:嗯。那一半呢?
大勇沉吟一会:洒我老母坟上。他笑笑说:烧成灰老母也认得我。
挤在人群中的克里斯看见船动了。
他撞着人的背、肩,踩着脚下坑洼的码头石阶,到了最前面。
船上着红色盛装的扶桑在克里斯的视野里小下去。他看见手里捧着大勇的骨灰罐子,也是用红绸包裹,上面顶着中国新郎的礼帽。
克里斯是从报上看到扶桑那天清晨弃下他之后去做了什么。她把那截黑发留在他手心,就那样剪开了她自己和他。
报上登出刑场婚礼的照片,还说为妻的扶桑将于六月三十日乘船护送夫婿的骨灰回乡。
克里斯认识到他从来、从来也没懂过扶桑。
大约在半年后,克里斯偶然经过扶桑的那幢小楼,发现它相当一段时间的冷清又被打破:门口又有一队男人。
克里斯愣怔了许久,走到队伍末端。所有在队伍里的男人都瞅他。他撑住,随他们去瞅。并不去想他们瞅的理由。
挨到克里斯了,守门人(一个克里斯从未见过的守门人)对他客气地说:先生,这里不接待白人。
果然,他见队伍中没一个白面孔。难怪他被那样瞅着。
他说:我是她的朋友。她约我来的。
他扭打一般推开守门人,冲到楼上。屋门半掩,他轰地推开。
一个女子猛扭过脸。她不是扶桑。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苗条少女。
但他把扶桑这名字已吐出口。
守门人已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