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留在脸上,抹一把急速流出的鼻涕和眼泪。
扶桑不知自己会这样子,会流泪,鼻子酸胀得她气也透不过来。
他又睁开眼,她还是笑一笑。他不知说了句什么。
她也不知答了句什么。他听了她这句脸红了。扶桑的手停在他胸膛上。从来没见过这样年轻的胸
膛,上面的茸毛像刚生出的海藻那样在水里浮动。
也没见过这样温和丰腴的手,手背上带着酒窝,随手的动作深了或浅了。手的颜色很深,近乎红色,短小的手指顶着花汁染过的指甲……
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她也不知答了句什么。她仍是一件浅红衫子,黑长裙,两根长长的耳坠。她仍是不会讲正确的话,语句缺少衔接,词也吐得不完整。仍是要靠心领神会地去懂她。她脸上汗毛比过去拔得更干净,却仍是那个恳切到地的微笑。
她听着茶炊嗤嗤响地沸腾,走出去。走出去她才明白她是要好好流一会泪。流泪这事对于她是个新奇。她看着镜子里让泪流成另一个容颜的自己,一个擤红的鼻子。扶桑一时间想着这少年为她走烂的靴子和脚,为了她的倾家荡产和堕落。她或许是被他这走了捷径的堕落感动得流泪了。他从一个男孩终于堕落成了男人。
原来她等的就是这一天。
这时她从镜子里看见他来了。他走出浴房,浑身赤裸。
她走到沸腾已久的茶炊旁,知道他走近了她。
西边的窗子全有白色阳篷,进来的光使一切东西都带淡淡一层白。包括这个年轻之极的身体。
茶从壶嘴细细撑出一根弧线,颜色太重,像陈血。
他不声响地看着她,喘息也屏住了,直到她把茶盅放到唇边去吹,然后用伸出一个湿润的舌尖,轻轻沾一下茶面。
她发现他和她没了距离。浅蓝的眼珠又瞪得白热,却再次地盛满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