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那些一触即发的下一步时,门嗵的一声被撞开。
接下去是玛丽那砖石倾塌般的指责。
指责中的扶桑是个着红衣的猛兽,克里斯是被诱到它嘴边的猎物。你看,事情也会有这样的下一步。事情可以被理解成这样,以一个解救妇女组织的女干事的逻辑。克里斯见扶桑只困惑地瞪大眼,看着女干事那颗正派的心在一对灰眼睛中狂抖。她边指责边在胸前画着十字。克里斯终于感到她是对的;他不应走近这个妓女,尤其在洁白如圣的房间里。
之后他常去扶桑窗下,却回避见到她。那片红色成了隐疾留在他身上。窗中不必有她,同样美满。
十七岁的这个清晨,克里斯看清了事情的顺序、逻辑和诗。
他忆起扶桑被掳走的情景。她被拳头打得满墙溅血,又被铁链不断拽回。在那一刻,十四岁的克里斯几乎冲进门,端起墙角落那把椅子去和那些梳辫子的男人拼命。而扶桑忽然看见了他。潜越过一屋子的暴烈,她向他偷递了一个眼色。似乎她与克里斯有个秘密的共谋,她在提醒他别忘了。抑或,她和他都不清楚那密谋究竟是什么,但它肯定是有的,存在着,该足使他俩不露声色,不与任何人计较。他见她的眼睛深奥起来,还有一丝儿俏皮。愤怒渐渐在克里斯心中平息,他和她就隔着那整场的暴烈和动乱默契着。十七岁的克里斯突然想起,对了,那是私奔一般的相互专注。
那个默契,是她和他从未吐口,甚至从未意识到的一个愿望:私奔。
意识到的一个愿望:私奔。
然后是两个女干事以命相护。证据!不能带走,除了你们有证据!……
我是贼,我跟你们走。扶桑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开了口。
若要从这白房子走出去,她必须是个贼。
她开始形成走出去的愿望时,或许早在玛丽谴责她的时候。或是红衫子被扔进垃圾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