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克里斯的鼻腔上涌。
你以为海以它的汹涌在主宰流沙,那是错的。沙是本体,它盛着无论多么无垠、暴虐的海。尽管它无形,它被淹没。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瞪得老大。
他感到眼泪乍然滚出眼眶,因为他看见她眼睛晕晕然竟是快乐。那最低下、最不受精神干涉的欢乐。
欢乐在一点点往高处爬。
那欢乐不仅存在于她,它被她波动震荡的肉体播入了那个男人,又随着她的目光播向克里斯。
克里斯渐渐发觉他眼泪的成份变了。神秘的欢乐朝他袭来,使他的肉体生出他从不知晓的一种舒展与鲜活。她肉体的波动也将他纳入了共同的动律。
欢乐使他泪水迅猛,有些哽咽,最终他无声地嚎啕起来。
她的黑眼睛仍大张着,浅红的嘴像吃东西吃到一半静止了。她看着一窗之隔的他。
他忽然明白了。她的肉体在接受一个男人,她的眼睛,她剩余的一切在接受他。
她的双臂越来越紧地绕住那布满文身的背,手指已陷进骨缝。她的乳房在不断变形,汗从那黑色长发上流下来,从床的一头泻下,涂黑一块地面。竹床啊啊地呻唤,也成了一种肉体,抑或是肉体的一种延伸。
克里斯已是一脸泪水。他从没想到世上有如此神秘,如此罪过的一种美丽。
第十个男人从她身上爬起,眼珠如死掉的禽类,在透薄的眼皮下散发出最后的灵魂。
她也站起身,拖过一件不清爽的红绸衫披上。她送那男人出门,然后走到那块布帘后面。从他的角度,布帘毫不障碍视线。她眼睛不再来看他,像根本看不见他,也看不见一切。她已整个化在刚才的欢乐中,现在她的形骸是不作数的。
她并不介意克里斯的惊吓,慢慢撩着铜盆里的水,洗去那些血。她半闭上眼,享受着水击上去的刺激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