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俯瞰,千万个人的巢穴起伏跌宕,显得十分阔大浩渺。它的另一种日子一定丰富而充满凶险。她并不清楚黑影已被它的家庭逐出,因为它已变节,做了人类的宠物。
春节前穗子收到妈妈的信,说爸爸有四天假期,将从“劳动改造”的采石场回来。然而春节的肉类供应在一个多月前就结束了。每家两斤猪肉已经早早成了穗子双颊上的残红和头发的润泽。外公每天割下一小块肉给穗子炖一小锅汤。到了第二个礼拜,穗子吃出肉有股可疑的气味。外公只得从那时开始和穗子分享气味复杂的肉。因而在穗子大喜过望地把母亲的信念给外公听时,外公说:“好了,这个年大家喝西北风过吧。”
外公花了二十元钱买到冰冻的高价肉。但第二天报上出现了公告,说那种高价肉十年前就储进冷库,但因为储错了地方一直被忘却,直到这个春节才被发掘。报纸说尽管这些肉绝对毒不死人,但还是请大家到食肉公司去排队,把肉退掉。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外公花了八个小时去退比穗子年龄还大的猪肉,骂骂咧咧领回二十元钱。
这天夜里,房顶上的瓦又从半里路外开始作响。这次响声很闷,很笨。穗子瞪着黑暗的天花板,觉得在那响动中它如同薄冰似的随时要炸裂。
穗子心跳得很猛。
那响动朝屋檐去了。“扑通”一声,响动坠落下来。穗子朝窗外一看,见一只美丽的黑猫站在冰冷的月亮中。她把门打开。黑猫向她转过脸。它的身体与头的比例和一般的猫不同,它的面孔显得要小一些,因而它看去像一只按比例缩小的黑豹。穗子想,黑影成年后会有这样高雅美丽吗?她不敢想,这就是豆蔻年华的黑影。
它朝她走过来。走到她腿前,下巴一偏,面颊蹭在她白棉布睡裤裤腿上,蹭着她赤裸的脚踝。它蹭一下,便抬头看她一眼。但当她刚有要抚摸它的意图,它一缕黑光似的射出去。完全是个野东西。穗子心里一阵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