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下抽出来,她喃喃地跟他说起话来。都快死了的人,还不让她见见女儿吗?死不了的,放心吧。真毒啊。必须毒一点,不然无济于事,连那么毒的咒语都无济于事。他从来没怀疑过她的意志糟过豆腐渣,一直坚信她做戏的本事,自己做戏就罢了,还难为几支筷子陪着她做戏。一阵羞死人的停顿,她撒娇地嘟哝起来,请他原谅,原谅她的豆腐渣意志,原谅她做戏的本事。他瞅她的眼睛柔和了一些。她知道自己在继续做戏。她说他至少该让她知道女儿在哪个学校,好让她放心,即使她不是个人可她仍然是个母亲。畜生野兽爬虫,母亲总归是母亲。他沉默了一会,说孩子暂时住在一个远亲家,清了三个老师每天给她私下授课,等到他们的局势稳定了,再去给孩子找合适的学校。怪不得找了那么多个学校,也没找到孩子。反而把警察找来了。
她翻过身,和衣而眠。至少在他看来,她并疲惫得连衣服都脱不动就睡过去了。他又回到棋牌室去,接着假扮正常人,找世俗之乐去了。
她看看表,晚上九点二十三分。滑雪回来的年轻人都还在热腾腾的大炕上聊天贫嘴,还有几个人在歌房吼叫,消费白天没消费完的体力精力。她走到院子里想到,都市人朝乡村蜂拥就像乡村人往都市跋涉一样荒诞。也是徒劳。这里如此苦冷,都市人还要来假扮几天乡村人。假如当年不赶乡村的时尚奔往都市,她也许会成另一个曾补玉,让都市和乡村在自己的院子里错位。这时她站在厨房里面。往右拐,面向窗子,再往左边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溜儿刀把。第三把是她最中意的。一步都没有错,因为她在白天就把一切都看好,计算出来了。本来想假托上厕所溜出棋牌室,快速取下一把刀,藏到房间里,在回到牌桌上。现在时间宽裕多了。她在关键时候发作胃出血,老天助她也。
她原样躺回床上,胃里一阵阵钝痛。她像是安抚一个宠物那样,轻轻地抚摸它,要它忍耐,在忍耐。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