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转向朝窗子的一面,用后脑勺对着轻轻进来的洪伟。让他在她乱蓬蓬的后脑勺上看她的情绪吧。她的眼珠在闭得十分吃力的眼皮后面快速走动,错乱的钟摆那样。她得尽快想出办法。办法无非以下几个:告发。逃跑。同流合乌。告发他?告发她真心爱过或许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第二天上午,她穿上一套裙装,化了淡妆,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想,今天早上洪伟不知道他见我的那一面是今生的最后一面。她知道有几班飞机从厦门飞往广州。也知道有几班飞机从广州飞往南京。从南京只有一班慢车去她老家那个镇子。对不起,父老乡亲们,我带着来历不明的孩子,从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闯荡经历中回来了。对不起你们从小对我的种种厚爱,对不起你们为我设想的好前程,我辜负你们了。
父老乡亲们一定会把她看成一个谜,那就做一团谜了此一生吧。
银行排队时,她把一张张陌生人的面孔都看成了故乡那些叔叔婶子大妈大伯。心里排演着一句句未来的对话,计算着给每个乡亲带一样什么东西做为心意。队伍排到她了,她还楞楞的。柜台里的人问她需要什么服务。她说要开个新账户。她递上女儿的身份证件。要给孩子把将来的教育经费都存下来呢。以后女儿是要出国读博士的哦!很多人用孩子的教育基金投资,等他们大了,投资可以有几倍的回报呢!……
她和银行女职员一个里一个外地闲扯。现在她每天说的真话极其有限,但几分钟之内就可以以流畅地说出成篇的谎言。账户开好,还要什么服务?请把这个账户的钱转入新账户。请稍等。好的。请输入密码。对不起,密码不对。不对?!请再输一次,仔细点。好的……
连输三次密码,都错了。
洪伟是舍不得她的。他换了新密码,以此留住了她。她晕晕乎乎地走在太阳里。他就这样卑鄙下流残忍地把她挽留下来,留给了他自己。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