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在这个队伍里还是丑得耀眼,虽然他脸色不黑。他站在第一排最后一名,从侧面看他向前伸着脖子,嘴唇不时抿一抿,把四颗上门牙抿进去一两秒钟,不行了,似乎气也喘不出来,嘴唇又迸开,放出那些牙。这就是为什么别人总误认为小董在无端傻笑。
指导员已转换了人称,一口一个“你”: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忍心吗?同志们被慢性腹泄消磨体力、战斗力,你一颗耗子屎还要来影响大家的名誉?也影响大家睡觉嘛!睡不了觉,明天到作业面上出事故,统统要算在你头上!
温强看一眼李欣。他发现李欣也在看董向前。董向前可经不住一前一后两双眼盯,嘴唇和牙齿互不相让;前者把后者关家丑似的关进门,后者不断破门而出。他那傻笑的脸莫名地让温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指导员向李军医转过身,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医疗组另外四个成员围在门口,不进来,脸都拉得颇长。他们想让两个连首长明白,李欣背后还有他们呢。他们不停地交头接耳,每一回交头接耳,他们目光的命中点就换一个靶子,换到一个新的丙种兵身上。他们的交头接耳让丙种兵们很不好受。让他们的连长也很不好受。
李欣在指导员轻声和她说话时点了几次头,摇了一次头。温强想走过去问问指导员,是否马上结束这场僵持,先回营帐去睡觉,反正还有明天,这三十多个兵反正在押,一个也跑不了。他刚走到指导员旁边却听李欣说:“我当然能认出来。”
她的声音又更新了一回。这是个有着好多种嗓音的女子。
温强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董向前。他五号尺码的脚站得一直一偏;他连“稍息”都稍息不来,是花了功夫学的,所以当兵这么久还稍息得那么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