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宁缺对修行世界规矩的了解程度近似于白痴,他并没有愤怒于白塔寺两名僧人对宁缺一人,他蹙眉的原因和那名干瘦武僧的出手无关,而是因为街畔那些神色如常的行人和市景。
孩子还在开心地撕着被大肉包子热气薰软的湿纸。
包子铺里的男人还在那里很居高临下冷漠骄傲地收着铜板,往街坊竹筐里分拣着包子,嘴里的收卖声比蒸屉里冒出来的热气还要安静。
围在蒸屉前的街坊们,有人愤怒地训斥着插队的外乡人,有人和邻居交流着昨夜牌局的胜负,有人压低声音讲述着宫里的某件传闻,等着新鲜出屉出的包子端上来时,所有的交谈便戛然而止,变成了热闹的哄抢。
没有人注意到街畔的两名异国僧人,也没有人注意到书院后山有两位先生出现在人世间,甚至没有人发现街畔此时正在展开一场沉默而惨烈危险的决斗,街畔嘈杂热闹依旧,所以平静喜乐。
这已经不是身在红尘中,意在三界外。
而是以禅动念,在苍生之前修了道铁门槛。
陈皮皮没有想到这名来自白塔寺的无名中年苦行僧,居然禅念的境界强大到了这种程度,不由开始担心起宁缺来。
…………宁缺向后飘退数步。
千里之外的那座孤坟,在他眼中反而变得愈发清晰。
坟体是由普通青石粘土修砌而成,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先前被他一刀狠狠斩下,上面竟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看着那座无处话凄凉的坟,他觉得越来越凄凉,觉得越来越寒冷,仿佛身体里的热量正在丝丝缕缕向着空气里逃逸。
然而站在精神的世界中,又哪里有真实的身体?
宁缺看着千里之外的那座孤坟,知道孤坟处传来寒意孤清意都是那位中年僧人的念力正在精神世界里攻击自己的手段。